莊周寓智三條魚
——呂國英哲慧詩章鑒賞(13)
艾 慧
莊周寓智三條魚,
弘一尋我再層樓。
相忘江湖方無滯,
曠逸性靈才自由。
呂國英先生的哲慧詩章以東方智慧的雙峰並峙為經緯,通過莊周寓言的三重解縛與弘一法師的三層證悟,建構起一個“破繭—超升—涅槃”的精神進階圖譜。詩中“三條魚”與“三層樓”的精密對應,既暗含道家“三生萬物”的宇宙生成論,又彰顯禪宗“三關頓破”的修行次第,最終在相忘江湖與曠逸性靈的終極之境中,完成了對自由本質的立體詮釋。
“莊周寓智三條魚”的螺旋上升結構
北冥之魚(借力用力):鯤化鵬徙的寓言,隱喻生命需要超越地理局限與物理法則的初級自由。《逍遙遊》中“海運則將徙於南冥”的壯舉,揭示自由首先體現為對現實困境的智慧轉化——將自然阻力轉化為進化動力,如同現代物理學中的“反作用力原理”。此境對應“物質生活境界”中的自由,是生命在現象界的動能釋放。
濠梁之魚(自我感知):“子非魚”的哲學辯難,指向主體認知的覺醒。當惠施執著於“安知魚之樂”的邏輯陷阱時,莊子已躍入“我知之濠上”的審美直觀。這種破除主客二分的精神狀態,恰似現象學“懸置判斷”後的本質直觀,對應“精神生活境界”中的自由,是意識在認知維度的破界。
江湖之魚(相忘自在):“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的終極選擇,展現存在論層面的自由真諦。這既非儒家的倫理堅守,亦非佛家的斷滅空寂,而是道家“虛而待物”的至高境界。如同海德格爾所言“此在的本真狀態”,當生命擺脫所有關係性依存,在天地大化中獨與精神往來,方達“無待逍遙”的靈魂自由聖境。
“弘一尋我再層樓”的垂直超越路徑
物質之我(第一層樓):對應李叔同早年錦衣玉食的世俗階段。此境中的“我”受困於馬斯洛需求理論的底層,雖享盡紅塵繁華,卻如《金剛經》所謂“如夢幻泡影”,終覺生命意義的匱乏。
精神之我(第二層樓):化身藝術先驅的蛻變期。通過戲劇、音樂、繪畫等審美創造,實現尼采“藝術拯救人生”的超越,但正如弘一書法中日益凝練的線條,這種精神自由仍帶有“我執”的痕跡——創造者與被創造物的二元對立尚未消弭。
靈魂之我(第三層樓):出家為僧後的證悟階段。當“李叔同”變成“弘一”,不是自我的消亡,而是鈴木大拙所說的“真如自性”的顯影。此境中“我”的消融,實為《壇經》“本來無一物”的透徹,個體在“無我相”中與法界同體,成就最究竟的自由。
雙螺旋結構的哲學交響
莊子的“三魚”與弘一的“三樓”構成自由探索的經緯座標:前者是橫向的境域拓展(從物質依存到宇宙齊物),後者是縱向的精神攀登(從感官沉溺到靈性解脫)。詩中“相忘江湖方無滯”統攝了道家的自然解脫論——如同德裏達解構“在場形而上學”般破除所有執念;“曠逸性靈才自由”則昇華出禪宗的心性覺悟說——堪比榮格“自性化過程”中個體潛能的完全實現。這種“橫向破執”與“縱向超越”的辯證運動,最終在“虛室生白”的澄明之境中達成統一:當北冥之魚遊入弘一的第三層樓,江湖相忘即是性靈曠逸,鯤鵬化境終成菩提道場。
呂國英先生以此詩重構了東方智慧的自由譜系:在莊子的三條魚中,我們看見自由從“物理性超越”到“認知性覺醒”再到“存在性綻放”的演進;在弘一的三層樓裏,則親證自由經由“欲望主體—審美主體—覺悟主體”的轉化。這種雙重敘事不僅復活了古典智慧的當代闡釋力,更在存在主義危機彌漫的後現代語境中,樹立起“即世間而出世間”的生命典範——真正的自由不在江湖之外,而在相忘之時;不假性靈之外,本自曠逸之中。
附
呂國英 簡介
呂國英,文藝理論、藝術批評家,文化學者、詩人、狂草書法家,解放軍報社原文化部主任、中華時報藝術總監,央澤華安智庫高級研究員,創立“氣墨靈象”美學新理論,建構“哲慧”新詩派,提出“書象·靈草”新命題,抽象精粹牛文化。出版專著多部、原創學術論文多篇,撰寫哲慧詩章兩千餘首。
主要著作:《“氣墨靈象”藝術論》《大藝立三極》《未來藝術之路》《呂國英哲慧詩章》《CHINA奇人》《陶藝狂人》《神雕》《國學千載“牛”縱橫》《中國牛文化千字文》《新聞“內幕”》《藝術,從“完美”到“自由”》。
主要立論:“靈象”是“象”的遠方;“氣墨”是“墨”的未來;“氣墨”“靈象”形質一體、互為形式內容;“藝法靈象”揭示藝術終極規律;美是“氣墨靈象”;“氣墨靈象”超驗之美;“書象”由“象”;書美“通象”;“靈草”是狂草的遠方;詩貴哲慧潤靈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