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幹寨

作者:許文舟

上景邁山,一是看雲海,二是喝古茶。景邁山有許多寨子,二者皆俱的只有糯幹寨,因此是個必去的地方。所謂的仙境就該是這個樣子,林木葳蕤,懷抱千年古寨;煙嵐縈回,滋潤吉祥祖地。

瀾滄縣景邁山門(攝影:許文舟)

糯幹寨隸屬於雲南普洱瀾滄拉祜族自治縣惠民哈尼族鄉景邁村委會,距離村委會6公里,距離鎮26公里, 國土面積5.55平方公里,海拔1450米,年平均氣溫19.40℃,年降水量1800毫米,全寨121戶人家全是傣族。這裏適宜種植茶葉,水稻等農作物,其中茶葉是重要經濟收入。這些年茶價時高過雲端,時而跌到低谷,但糯幹寨的茶價一直沒有降過,究其原因,一是樹齡老,最高的800多年,最小也超過百歲,味道醇厚,茶香霸氣;二是生態種植,這些茶都長在深山裏,村民自覺禁噴農藥,茶葉全是手工製造。

我先後去過景邁山兩次,兩次都在糯幹寨投宿。第一次是好幾年前的事了,當時寨子裏還沒有旅店,接待我的是一戶做茶的傣族人家,吃住都說不用開錢,硬給,他就放下臉了,說不夠朋友,只好臨走時與他買了幾斤茶葉,帶走留念,同時也算對這戶人家的熱情表示感謝。今年再去,寨子裏已有一家旅店,住下來之後感覺很好。木質的樓梯攀緣著開花的藤蘿,站在陽臺上,遠山近水盡收眼底。特別是清晨,起床有些遲疑,陽光就會從窗子裏飄落,一掃徹夜長夢後的昏昧,花的香息是每天賜你的一份厚禮。

“糯幹”傣語的意思是“鹿飲水的地方”。 傳說,因為這裏林多溪清、寨子又極靜,曾經有一大群麋鹿經常到這裏來飲水。糯幹的糯即水塘,幹舊時也叫砍,砍即像金子一樣的東西,意思是水塘裏面金色的蓮花。我也不清楚哪一種準確,不過糯幹確實很古樸,入村便聽見泉聲清音瀝瀝,再有野心的風吹到這裏也會偃旗息鼓。也許兩者皆有存在的理由。不管是麋鹿先發現這個地方,還是佛最早喜歡上,最終留在這裏生活的是傣族同胞。根據景邁村糯幹村民波岩虎的兩本傣文資料記載並經考證,在很久以前,在勐卯豪法一帶居住著一支龐大的傣族部落,那時的部落非常落後,人們以遊獵和採摘野果野菜為生。隨著部落的人越來越多,食物漸漸缺乏,這時部落王子召糯臘(傣名),帶著一部分人去重新尋找新的家園,佛曆四三九年(西元前106年)召糥臘開始南下遷徙,他們沿著瀾滄江順流而下,一路跋山涉水,越過高山來到了臨滄,當時這裏還沒有人居住,看到瀾滄江流域美麗的自然風光,有一部分人便在這裏定居了下來,而召糥臘帶著大部分人繼續沿著瀾滄江南下,不久便來到瀾滄江以西,便是現在的瀾滄拉祜族自治縣境內,他帶著大家建村立寨,在這裏安頓了下來了。糯幹寨的傣族,就是其中的一支。

時光飛逝,滄海桑田,世界早已換了幾個模樣,糯幹卻渾然不知。除了流水,歲月積澱下歷史的塵埃,古樹、古茶、流水、人家,一如從前。寨子頭有緬寺,不時有人前來朝佛,我去的時候遇上一傣族人家賧佛,在當地朋友的撮合下,儘管也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參加了。字典上說,以財物贖罪稱“賧”,賧佛是傣族等西南少數民族向廟宇奉獻財物以求消災賜福的一種祈神儀式。糯幹寨的賧佛,是由一家大戶人家出資舉辦的,全寨的人都會參與其中,大戶人家向緬寺獻貢,請和尚誦經,並召集全寨人在家裏吃飯。這一天,全寨人都像過節一樣,到緬寺上香,誦經,也會帶一些貢品到廟裏。賧佛從純粹意義上是朝佛,在糯幹寨實際上都變成了全村的聯歡,儘管是個人出資的,但最後都成了大型香信廟會的集體賧佛,來的人都會給佛祖獻花,繞佛塔轉經,訴述心中的苦楚與不安。緬寺的廣場彙聚著跳舞的男女,男的敲鑼打鼓,女的翩翩起舞,一會兒像孔雀追逐嬉戲,一會兒似蝴蝶翻飛。聽不懂鼓語,哪怕它在說鏗鏘的情話,我只喝茶,不動聲色,仿佛已從繁華喧囂的城市脫身。

糯幹寨的古樹茶(攝影:許文舟)
​糯幹寨佛寺(攝影:許文舟)

穿過寨子,竹樓的陽臺上,有浣衣的小蔔哨,也有烤著太陽半閉著眼睛喝茶的老爹。他們都會向你打招呼,讓你進屋,我就這樣不經意進入岩哨家,除了千年古茶,還有岩哨家的傳奇故事。19年前他從江西來到瀾滄打工,無意間認識了糯幹寨傣族少女,從此有了這門子婚姻,入鄉隨俗,他改了名叫岩哨,從此把糯幹寨當成故鄉。像一粒種子,恰巧落到了這片剛烈而溫軟的沃土,讓這位江西的老俵開枝散葉,開花結果。說到生活,岩哨一直強調“舒服”,從交談中得知,他家每年茶葉都要賣十多萬元,還有茶葉忙完之後的務工收入,而糧食也是主要產業,每年七八千斤水稻吃五年都吃不完的。不用多說,這就是讓岩哨感到“舒服”的原因吧。成為糯幹寨的女婿,他並沒有丟掉江西老表的勤勞,別人家因為茶葉收入可觀都買了好車蓋了豪宅,吃香喝辣,他依舊住在由政府補助的傣式木樓裏,把更多的錢用在供兩個孩子上學上,過著比較節儉的日子。

糯幹寨傣家少女(攝影:許文舟)
糯幹寨做活的傣族婦女(攝影:許文舟)

這個藏在景邁山間的古寨子,似乎也沒有做過宣傳,但還是被遊人發現了,從2007年至現在,遊客一天比一天多,他們終於發現,糯幹寨的老房子還沒有貼過一片瓷磚,糯幹寨的人還那樣淳樸。糯幹寨的每一寸土地都還沒受過污染,在自家菜園子裏擇菜,肉不用上街去買,每家每戶都殺年豬,多數人家還是三頭五頭地殺,吃這些喂玉米長膘的肉食,不用擔心給身體帶來的弊端。所喝的酒也是自釀,秋後的糯幹寨,有濃濃的酒香彌漫,入寨的你得開啟微醉的模式。一些人家開起了家庭旅館,烤崩等傣族人特製食品也擺到了沿路的涼亭,幾千元一斤的古樹茶,每一戶都有存貨,不是賣不完,而是等著客人來嘗。

在這裏你完全可以放鬆,傣家人的大門向你敞開,這是糯幹寨的胸懷。也可以上山,糯幹周邊的山上都是古茶,每一棵茶都有故事。儘管糯幹寨不在河谷地帶,但其建築仍沿襲了傣族民居“幹欄”為主。上下兩層,以木、竹做樁、樓板、牆壁,房頂覆以茅草、瓦塊,上層棲人,下養家畜、堆放農具什物。整座建築空間間架高大,且以竹或木做牆壁和樓板,利於保持居室乾燥涼爽。如今,許多地方的傣族村寨,都會摻雜了混凝土磚瓦結構房屋,但糯幹寨仍然保留“幹欄”建築,正因為這樣,這個古老的寨子才越來越吸引人。

作者簡介:

許文舟,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徐霞客研究會理事、臨滄市作協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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