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廬南山外
——呂國英哲慧詩章鑒賞(31)
艾 慧
結廬南山外,淨心靈隱遠。
閑看極目處,靜聽天地間。
隨然莊周美,遊藝子昂歎。
誰思故我在,談笑九歌還。
呂國英哲慧詩章中的多元哲思與超然意境
這首《結廬南山外》,以八句四十字的凝練語言,構建了一座跨越東西方哲學的精神園林。詩中融合了道家隱逸、禪宗淨心、西方理性主義與楚辭浪漫主義等多重維度,在古典意象的骨骼中注入現代哲思的血脈,形成獨特的詩性智慧。
空間建構:從南山到九歌的哲性漫遊
詩作以“結廬南山外”開篇,巧妙運用陶淵明“南山”的經典意象,卻以“外”字破局,暗示對傳統隱逸範式的超越。靈隱寺的禪意與莊周的自然美學構成縱向的精神軸線,而“極目處”與“天地間”則拓展出橫向的宇宙視野。這種“十字打開”的空間結構(縱向求道,橫向觀物),恰似中國山水畫中的高遠與平遠透視法的詩意轉譯。
“九歌”的引入更將空間維度神話化,屈原筆下的人神對話場域,在此化作哲學思辨的終極劇場。從具象的南山到抽象的九歌之境,詩人完成了一次從地理隱居到精神漫遊的昇華。
時間辯證法:瞬間與永恆的互文
詩中時間意識呈現多聲部交響:“閑看”與“靜聽”定格當下永恆,陳子昂“愴然涕下”的歷史蒼茫感被“遊藝”二字柔化,笛卡爾“我思”的理性瞬間與九歌的神性永恆形成張力。這種時間層疊如同敦煌壁畫中的“異時同圖”技法,讓莊周蝶夢、幽州臺歎、笛卡爾沉思共時性綻放。
“談笑九歌還”尤具深意——將哲學沉思轉化為從容談笑,在舉重若輕間消解了古今中西的時間壁壘。這種“還”不是簡單的回歸,而是經過理性淬煉後的螺旋式上升,暗合黑格爾「正反合」的辯證邏輯。
思想對話:跨文明的哲學和鳴
詩中精心設計的文化符碼形成對話網路:陶淵明的素樸與靈隱寺的禪寂構成“淨心”的雙重注解;莊周“天地大美”的忘言美學,與陳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的慷慨悲鳴形成儒道互補;笛卡爾的理性主體性(“我思故我在”)與九歌的神性維度,則演繹著啟蒙精神與詩性智慧的和解。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誰思故我在”對笛卡爾命題的創造性改寫。疑問代詞“誰”的植入,將絕對的認知主體相對化,既保留了理性反思的價值,又為東方“無我”境界留下介面。這種哲學嫁接,堪比海德格爾對道家思想的創造性誤讀。
詩學策略:意象的哲學轉譯
詩人將抽象哲思轉化為可觸可感的意象群落:“結廬”動作的物理性平衡“靈隱遠”的精神性;“閑看”的視覺與“靜聽”的聽覺構成全息感知;“莊周美”的審美愉悅與“子昂歎”的情感震顫形成情緒複調。即便是“九歌”這樣的宏大意象,也通過“談笑”的日常化處理獲得親切感。
在韻律經營上,“遠”“間”“歎”“還”的押韻選擇頗具匠心:先閉合後開放的母音變化,暗示著從修行內斂到精神飛揚的過程。平仄安排打破近體詩規範,以自由節奏呼應現代哲思的流動特性。
現代性啟示:重建精神家園的嘗試
在技術理性膨脹的當下,這首詩提供了重建精神家園的詩學方案:它既不沉溺於古典隱逸的桃花源幻想,也不陷入現代性的虛無漩渦,而是在文明對話中開闢“第三空間”。詩中“南山外”的定位極具象征意味——既保持對傳統的敬意,又堅持批判性距離,與當代哲學家哈貝馬斯“現代性未完成”的論斷形成隱秘共鳴。
“遊藝”二字堪為詩眼,將莊子的“逍遙遊”與孔子的“遊於藝”熔鑄為新的生存美學。這種既入世又出世的姿態,或可為現代人提供對抗異化的精神資源。
結語:哲性詩學的當代突圍
呂國英先生此作,堪稱“理趣詩”傳統的當代活化。它掙脫了傳統哲理詩“以象喻理”的單向度模式,創造性地構建了多維度的哲學對話場域。在文明互鑒成為時代命題的今天,這種詩性智慧提示我們:真正的哲學沉思,既可以“閑看極目處”的從容展開,也能在“談笑九歌還”中抵達深刻。詩的最後回聲,或許正在於提醒我們:在人工智慧與量子計算的時代,人類依然需要守護那片讓莊周、子昂、笛卡爾與屈原共聚暢談的精神星空。
附
呂國英 簡介
呂國英,文藝理論、藝術批評家,文化學者、詩人、狂草書法家,原解放軍報社文化部主任、中華時報藝術總監,央澤華安智庫高級研究員,創立“氣墨靈象”美學新理論,建構“哲慧”新詩派,提出“書象·靈草”新命題,抽象精粹牛文化。出版專著多部、原創學術論文多篇,撰寫哲慧詩章兩千餘首。
主要著作:《“氣墨靈象”藝術論》《大藝立三極》《未來藝術之路》《呂國英哲慧詩章》《CHINA奇人》《陶藝狂人》《神雕》《國學千載“牛”縱橫》《中國牛文化千字文》《新聞“內幕”》《藝術,從“完美”到“自由”》。
主要立論:“靈象”是“象”的遠方;“氣墨”是“墨”的未來;“氣墨”“靈象”形質一體、互為形式內容;“藝法靈象”揭示藝術終極規律;美是“氣墨靈象”;“氣墨靈象”超驗之美;“書象”由“象”;書美“通象”;“靈草”是狂草的遠方;詩貴哲慧潤靈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