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鄭建國
暮色中,我們D3074車,經過七個多小時的奔波,終於停在了虹橋火車站的月臺邊。“上海,我回來啦”,此刻我不禁心裏默默地念叨著。望著車廂裏正收拾著行李準備下車的同伴,近一個禮拜的相處歷歷在目,由此帶出了這幾天的行蹤點滴,恍如就在眼前…
上月下旬的一天,我隨某旅行社組織的以攝影為特色、成員基本上都是退休人員的旅遊團隊,前往頗有點神秘感的湖北神農架腹地,作了次蠻有探索味道卻又新鮮感十足的旅行。
從宜昌下了動車改乘旅遊大巴不久,車子上了一條蜿蜒如蛇的公路,車窗外的景色也從城市街景漸變為陡峭山崖。路的一側是刀削斧劈般的岩壁,另一側是深不見底的峽谷。地陪小冉稱這就是被譽為”中國最美水上公路”的古昭公路。其間,我們大巴在一適合回望來過之路的道旁高地邊,停留了一會以供大家拍照留念。確實,從這裏望過去,陽光斜照在水面上,整條公路仿佛漂浮在金光粼粼的河面上似的。傍晚我們進了神農架林區,入住在木魚鎮上的神農山莊。
第二天上午,我們先是遊玩了以奇橋、奇潭、奇瀑聞名的天生橋景區。在這裏,我看到那座天然形成的石橋橫跨兩山之間,橋洞下溪水潺潺。我落在隊伍最後,手指撫過潮濕的岩壁,突然觸到一些凹凸的痕跡——是古代巴人留下的岩畫!那些看似簡樸的線條勾勒出狩獵場景,與今天我們這幫遊客高舉的手機相機形成荒誕對比,真令人感慨不已。接著,我們又參觀瞻仰了神農架地標性的景點炎帝神農氏祭壇。通往山頂的祭壇,要步行一段由9級、72級、63級、54級、42級、3級,共六個平臺243個石階組成的山路。在熱辣辣的陽光下走這段路還是蠻夠嗆的,所以我們團隊中最終到達祭壇前的,也就10位不到退休不久或最多退休10年左右的同伴。神農氏像是座高21米,寬35米的巨型牛首人身雕像。面對傳說中的老祖宗神像,大家不由得肅然起敬,情不自禁的雙手合十默默的禱告了起來。我看到,祭壇前還有一位鄰團的白髮蒼蒼的老者,居然行起了三跪九叩的大禮,真令眾人感慨不已。
一提起神農架,首先想起來的就是野人的問題。記得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正是神農架出野人的傳說風靡全國之時。我當時就讀的華東師範大學,也出了一個考察野人的著名教授劉民壯,記得當時校園公示欄裏,經常貼有劉教授關於野人考察的學術講座通知。可多年過去了,神農架裏到底有沒有野人依舊是個謎。劉教授自己,也終在上世紀的97年“出師未捷身先死”了。直到今天,官方或民間也未再出示過足以證明野人存在的實錘證據即野人活體。儘管如此,堅信野人存在或存在過的人士,仍在孜孜不倦地考察研究。景區在這方面的宣傳也頗為低調不張楊,僅在野人出沒傳聞頗多的官門山景區大門前,鋪建了一個“母愛情深”廣場,場中矗立了兩尊按傳說樣子比例塑造的一大一小口對口哺食的野人雕像(注意觀看文中唯一一張集體照的右後方背景);以及在該景區特地蓋了間頗現代化的“科考館”,館中將這些年收集到有關野人存在蹤跡的證據,如腳印的拓片、毛髮等集中展示。還附有一些著名專家與黨和國家前領導就野人問題所作的專門指示。如有趙紫陽、方毅以及原上海老領導後任湖北省委書記的陳丕顯講話。不過我們團隊出發前朋友告訴說館中還有野人叫聲錄音播放,可我們參觀時館中沒再播放過。據目擊者說,野人成年的體型有二米左右高,渾身毛髮覆蓋,力氣很大。當地政府上世紀曾公示過拍攝到野人乃至捕獲野人活體的價碼。可面對這樣的野人,到底誰來捕獲誰?在現在天上有無人機衛星覆蓋監控的情況下,神農架區域並不算太大,若真有野人現身,可能早就被發現了。所以我以為,關於野人是否存在的問題:無非只有兩種答案,1.野人根本不存在;人們報告說看到的,可能是能直立行走的棕熊或大型猿猴之類的;2,野人過去可能有過,但現在已滅絕了。但這裏並沒有否定以前包括今後野人考察研究的意義。事實上,在已進行的大量科考中,已有很多重大雖不能直接回答野人有無的發現。看到神農架依舊保存有大片的原始森林,依舊時不時傳來有新奇的發現,相信劉民壯教授為代表的老一輩科考家,全力以赴以求解謎的目標,也終有實現的可能。只是到了那一天,劉家以及其他家科考前輩的子孫,“家祭無忘告乃翁”。
第三天的大九湖之行,是典型的早出早歸模式。說起大九湖,顧名思義,應該有九個大小不等的湖泊才是,不錯,但準確的說,那應該是在雨季的時候才會同時出現。這兒湖光山色風光絕美。有人說,大自然的美,全由這裏的山水表現出來。那天一早,我們從薄霧籠罩的第三湖天鵝苑觀賞拍攝開始。頗諳拍攝之道的地陪,為賦予文化內涵增進拍攝效果,還特地請來一身著紅色漢服手持長簫的年輕女模特。此景此情此架勢,令人情不自禁地會聯想起杜牧詩中“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的意境。這大半天,我們雖沒有九個湖都兜到,主要遊覽了第三、四、五湖,以及最後兩個湖人道湖人壽湖,但一路上邊走邊看,全憑兩條腿,還是有點累的。所以當天行程中最後一項活動“投喂梅花鹿”,大家都不想動了,於是便早早地回賓館了。
第四天是遊覽神農頂景區,該景區是神農架保護區的核心區域,位於整個林區的西南部。神農頂是湖北省的最高峰,有3106.2米高,享有“華中屋脊”的美名。但使神農頂真正出名的,並非是它的海拔,而是它獨特的自然景觀。這景觀的獨特,就表現在它雲霧繚繞的氣侯、奇特的地貌、壯觀的山峰,和豐富的森林生態系統。這裏的森林覆蓋率高,保存著完好的亞熱帶森林生態系統,擁有2000多種維管束植物(即蕨類、裸子、被子植物統稱),300多種脊椎動物(即圓口類、魚類、兩棲動物、爬行動物、鳥類和哺乳動物統稱)。其中還包括各數十種國家重點保護的動植物如金絲猴、黃腹角雉、大鯢、珙桐等。景區內景點還是不少的。正因為如此,為趕時間,並儘量多看點,當天仍一早就出發了。儘管如此,還是有個別本計畫去的地方也無奈泡湯了,象有著“野生動物救護站”的小龍潭等即是。結果,上午我們就穿越了神秘之地“板壁岩”和太子埡原始森林。中午車送我們到達豎著鐫刻有“神農頂”石碑的觀景臺。大家剛下車,突然發現剛在車上還感覺周邊有濃厚的雲海,現一下子散去了,露出了下方深達千米的神農穀。於是,又迎來了一陣歡快的拍照聲。下午,神農穀本身則只是走馬觀花地看了一眼。至於金猴嶺的遊覽,我們則是直接由大巴送到山頂的景點出口處下車,倒過來順著由大小不一的石塊鋪成的山道,往山下的進口處悠閒自在的邊走邊看。途中,時不時的,與正氣喘籲籲往上走的其他團的遊客相遇。免不了的是被問到“到山頂還有多少路啊”?每當這時,大凡被問到的我團團友,便故作輕鬆態地答道,“不遠了,就在前面”!當然,我們也有自己的懊惱處:都說金猴嶺看到野生金絲猴的概率還是挺高的,可當天我們金猴嶺上下車遊玩的人中,無一人看到活體金絲猴。儘管如此,當團裏唯一一位因疲倦更預感今天不大可能看得到珍稀的野生金絲猴而沒下車的同伴,看到兜了一圈回來顯得無精打采的大家,故意用幸災樂禍的口吻問道“看到金絲猴了嗎”時,卻不料大家似商量好的一般,異口同聲地大聲說“看到了”,有的還故意加油添醬的稱,他(她)還抱著小金絲猴拍了照呢。更有甚者,竟有人聲稱,他(她)還與金絲猴加好了微信……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車子開始奔向下榻的賓館。
第五天在趕回武昌的途中,經過琵琶型的香溪河大橋時,地陪指著遠處說那就是當年昭君浣紗處,過了會,她又說我們正走的這條路,就是王昭君當年去選秀走的路。G348公路沿途,我們這群上了年紀的人,一到地陪示意可停車拍會兒照的地方,便像孩子般爭搶著觀景臺的最佳位置。西陵峽的壯美讓所有人沉默,只聽見此起彼伏的拍照聲。有位大學退休老師幽幽地說:”這峽谷,看著看著就覺得人的一輩子也就真短啊”。
回上海的動車上,我翻看著照片,發現幾乎每張風景照的角落都有團友的身影——花白(間或有紅色)的頭髮、有點彎曲卻竭力挺直的脊背、高舉相機(或手機)的手臂。這些身影與神農架的原始森林、古老岩壁奇妙地融為一體。六天旅程,我們這群都市老人與這片古老土地進行了一場沉默對話,關於時間,關於永恆,關於生態多樣性,以及各種生命如何頑強地尋找各自發展的空間。至於野人是否存在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這些”老人”,在神農架腹地進行不那麼明確探索什麼的旅行中,已切切實實地感受到健康、有品質的生活,對於生命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