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味中華丨非遺)峽鎖奔流浪打山,川江號子聲震天

中新社四川岳池4月9日電 題:峽鎖奔流浪打山,川江號子聲震天

中新社記者 賀劭清

“嘿咗!嘿咗!船到險灘鬼門關,腳蹬手爬汗漣漣。”在四川岳池縣渠江畔,年過七旬的老船工李文廣與同伴肩掛纖索、腳踩草鞋,在凜凜江風中吼起川江號子。一領眾和、一呼眾應、一唱眾隨中,連綿不斷的號子聲激蕩峽谷,遠上白雲間。

巫山七百里,巴水三回曲。川渝自古江河縱橫,享舟楫之利,船工、縴夫闖灘斗水之時,常“以歌輔工”,便有了傳唱數千年、被譽為“長江文化活化石”的川江號子。

“號子是吼出來的。船工勞動的每時每刻都離不開號子,祗要號子聲響,船上的人就是一條心,一股勁。”李文廣自小跟著父親在渠江畔的拉船隊討生活。他12歲師從號子組長段孟秋學習吼號子,熟記沿江各種明礁暗堡。

3月5日,在四川省岳池縣羅渡鎮渠江畔,江河號子(渠江船工號子)代表性傳承人李文廣(中)帶領川江號子愛好者在唱號子。 中新社記者 張浪 攝

掌握號子在各種水勢的運用後,李文廣在16歲那年成為號子頭。據他介紹,船工需要通過號子統一動作、控制航速,無論是下水扳橈或上水拉縴,行船時號子總是連綿不斷。有時遇到大船上岸,數百名船工會排成長陣匍匐在岸邊拉灘。號子頭根據水勢、風嚮吼出不同號令,船工們則在奮力拉灘時,回以震天撼地的唱和。

對於“一聲號子我渾身是汗,一聲號子我渾身是膽”的川江船工來說,號子不僅是音樂和方向,也是與激流險灘搏鬥的武器。“19歲那年,我負責的木船突遇暗流失去方向,當時雷雨大作,伸手不見五指。”李文廣回憶,在千鈞一發之際,他及時將號子變為音調急促的“抓抓號子”,讓船工手腳趴地,方穩住船隻。

待船工們掌握木船方向後,李文廣又用“衝衝號子”讓船工們齊心拉船上岸。可能經歷了太多九死一生,鎮定自若的船工收纖後笑稱,“今晚得多喝二兩”。

號子也不盡是雄渾悲壯、高亢尖利,李文廣與船工們日常行船所唱的號子,有大量詼諧幽默、記錄沿岸風物的唱詞。這些號子較多套用川劇唱腔唱詞,讓船工在平靜無險的長河段中被號子吸引,忘記疲勞。

在木船上出生、長大的女船工向光榮回憶,小時候最愛聽同為船工的母親唱“下水”“數板”號子,每當聽到“嘉陵風光如錦綉,各家碼頭有好吃頭”“川北涼粉拌麻油,沿口蹄花份量够”等唱詞,就感覺自己通過號子窺見了船之外更大的世界。

3月5日,號子愛好者在岳池縣羅渡鎮渠江號子傳習所開展旱龍舟、龍舟號子訓練。 中新社記者 張浪 攝

新中國成立後,隨著長江整治激流險灘變少,以及現代航運發展,木船漸漸被機械船舶替代,船工們洗腳上岸,但川江號子卻從水中唱向了世界舞台。

1955年,中國音樂工作者在世界青年聯歡節上演唱川江號子獲得金獎,川江號子從此蜚聲世界。1987年,川江號子在法國阿維尼翁國際藝術節上驚艶聽眾,被法國媒體認為“不輸于在國際上成名已久的伏爾加船夫曲”。

2006年,三峽大壩全線建成蓄水,川江航道通過能力顯著提高。同年,“川江號子”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

當下,各類川江號子傳習所在不同碼頭成立,一如數十年前不同川江水系所孕育的紛繁號子。作為江河號子(渠江船工號子)代表性傳承人,李文廣和老船工在當地成立了渠江號子傳習所。除每周六在渠江畔吼上一嗓子,李文廣還多次前往四川大學等學校授藝。

3月5日,李文廣(右二)唱渠江號子,孫子李鎮威(右一)跟隨身邊。 中新社記者 張浪 攝

如今有近百名川江號子愛好者加入渠江號子傳習所,其中絕大多數是老船工與船工後代,包括李文廣的孫子、在岳池縣當保安的“95後”小伙李鎮威。“一開始祗覺得爺爺唱的號子好聽,但真正知道船工的故事,再聽爺爺們的號子,那種感受又不一樣。”李鎮威說。

“嘿咗!嘿咗!”滾滾江水東流去,但萬千江河船工的悲歡,以及他們的號子,刻在這片土地上。(完)

來源中新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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