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山下,我們不拜孫悟空。
哪怕他送來了雨,暌違五百年的大雨。
這雨浸濕沙漠和上萬座枯裂的墳,
喚醒火下的河和珍珠般的湖。
於是綠洲再現,村莊重聚:
男女嫁娶,萬物繁育,飛鳥現身,牛羊成群,
生命又一次輪迴。
火焰山下,這一場隆重的恩惠,
換不來我們的跪拜。
我們不會忘記五百年前,從天而降的大火,
將父親的馬、母親的針線和姐姐的手絹,
焚為脆弱的灰燼。
他們的身體為火所驅,逐段地流作油,化為煙,
僥倖逃生的後代,在火的陰影下,
詛咒縱火者。
我們僅僅是詛咒,沒有能力向他復讎。
但至少,支撐仇恨的膝蓋,
不會屈下; 岩漿似的涎液,不會吐露感激。
火焰山下,縱火的人姍姍而至,他救贖自己的罪,
送來一場雨,澆熄痛苦的火,抹殺凹進沙漠的墳,
清洗所有灰燼——這被記為他的功德。
他會成為佛。
而火焰山下的膝蓋,
已被冷卻的岩漿凝結成堅硬的鐵。 這不彎的鐵,
終將淬入鮮血,鍛造成一道黑色的箍,
罩在火焰山巔。
作者簡介:
李下,1993年,山西忻州人,現居成都,寫詩和小說。
2023第四屆紫荊花詩歌獎(香港)· 「後疫情時代詩與遠方」全球華語詩歌大賽(啟事)